本文作者:舒彤
一、披着妖魔鬼怪的外衣
《物语》系列(〈物語〉シリーズ,下称《物语》)是西尾维新所著,以《化物语(上)》为首作,均以《X物语》为标题的系列轻小说,也是西尾维新笔下众多作品中受众最广的一部。截止2019年3月,本系列已有25本书出版,并且接下来仍有至少4本书预定出版,先后被改编为漫画、广播剧、动画等,其中动画总集数将近100集,已成为日本现象级的作品,称之为各种荣誉加身都不为过。
以传统定义来说,《物语》是一部怪谈小说,首作“化物语”这个名字直译过来就是“鬼故事”。和其他的轻小说不同,虽然主角是一群高中生,故事中的主要剧情却和学校没什么关系,又因为故事的背景是现代,说不定可以归类到现代都市里去。从表面上来讲,称《物语》为现代都市怪谈小说并不失当。
从表面上来讲。
说起怪谈故事,大多重点会放在鬼怪的由来与形式、调查并退治鬼怪这两个方面。不如说,有这两个方面的话,作为怪谈故事就能勉强及格了,世间的鬼故事大多均是如此。然而,《物语》中这两点并不是重点。
《物语》中的鬼怪统称为怪异。以书中遇上怪异的羽川翼为例,她遇上怪异的起因是因为埋了只死猫,这猫是会附身的怪异。从《猫物语(黑)》到《猫物语(白)》,这怪异和其衍生的怪异曾被退治三次,分别是被怪异杀手咬,被怪异杀手砍,以及被怪异杀手砍。当然,原文不会像我这样简略,进行了必要的说明。但是就算这样,比起讲述整个故事的几十万字来说,这个起因和结局未免太简单了点。
这并不奇怪,因为在“怪谈小说”《物语》中,怪异并不是重点。比起怪异的始末,作为怪异相关者的人的故事始末更重要。
仍以羽川翼为例,怪异三次出现在她身上的原因分别是:
1、家庭关系不和导致其本人的性格过于——在这里我想自创一个词来形容羽川翼的性格——绝毅。
2、每天都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压抑着这份心情。
3、说不出自己的希冀却嫉妒着别人。
以上现象的根本原因,是羽川翼割裂掉了自己的情感,并用理智告诉情感,情感方面的需求无所谓,直到情感压抑不住时迸发导致上述事件的发生。最终,羽川翼的性格发生改变,以上问题不能说是完全解决,至少已经不是问题,不再困扰羽川翼了。
正如《聊斋志异》是在用鬼故事描写人性以及宣扬善良、自由等美好事物一样,很显然的,比起天天被怪异杀手砍,羽川翼作为一个人物,在她身上发生的故事之起因经过结果要更为重要——虽然《物语》中人物线和怪异线往往交织在一起。鬼故事如果想要升华,从来不会局限于鬼故事本身。怪谈小说,终究是《物语》掩饰自己的一件外衣。
如果《物语》不是都市怪谈小说,那么是什么呢?
二、将残酷的“现实”重叠
剥开怪谈小说的外衣,让我们看看假如《物语》中的故事只讲到无关怪异的部分为止,会是个什么样子。
羽川翼,父母(监护人)不停地结婚和离婚,在家中没有立足之地,过度舍弃了自己的欲望。
战场原黑仪,母亲信了邪教,遭到邪教的干部侵犯,被欺诈师(骗子)骗取感情和钱财。
八九寺真宵,父母离异,思念母亲,在去看望母亲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神原骏河,成长过程中父母角色缺失,性格奔放,兴趣颇为糟糕。产生了很普遍的想法:希望能赢下运动会的跑步以及嫉妒自己喜欢的人的恋人。
千石抚子,被某男孩喜欢而遭到了喜欢这个男孩的女孩敌视,并且那名女孩做出了敌对行动;因为以父母为代表的其他人都重视千石的外表忽视她的内在,失去了自我,活成了别人期待中的模样。
老仓育,遭到了家庭暴力,导致性格偏执,只能在自己擅长的数学上树立起信心。
当我们剥开《物语》的外衣,所见的是残酷的“现实”。只要有一定的阅历,就可以知道上面的这些故事虽然并不常见,但绝不罕有,地球上某处肯定正在发生着类似的事情。《物语》里的这些故事是不是基于真实发生的故事,这个只有西尾维新本人才知道了。但通过这些“现实”,我们可以看到,怪异显然只是“物语”发生的契机。比如《物语》的第一个故事《黑仪重蟹》,凭依在战场原黑仪身上的名为重蟹的怪异,使得她失去了体重。其后被阿良良木得知,开始了请螃蟹离开的仪式。实际上呢?是战场原黑仪逃避着对于尚年幼的她太过沉重的事实——自己的母亲成为了别人对自己施暴的助力。当她勇敢的面对这些的时候,螃蟹自己离开了。
西尾维新在《物语》中埋藏的矛盾,终究还是现实性的,然后再通过怪异把矛盾具现化,成为直观性的可见表象。通过上面的六名女主角身上的怪异,《物语》反映了部分青少年存在的一些问题,比如,拖油瓶问题,青少年无自由意志的问题,父母角色缺失问题,欺凌问题,家暴问题等等。对于很多青少年读者来说,恐怕并不是真的想要看到《物语》里怪异的样子。而是想看到身上问题重重的主角们,令人羡慕地度过另一种人生的样子。
三、《物语》的根本:阿良良木历的正义
《物语》的女主角们身上存在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性格也有缺陷。整部《物语》,可以说是男主阿良良木历拯救女主角们的故事。那么我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阿良良木历?
如果说《伤物语》是一切的开端,为什么救了姬丝秀忒(kissshot)的是历?别人行不行?是《物语》需要历,还是历创造了《物语》?
后宫男主几乎都有老好人性格。虽然我无意探讨《物语》到底是不是后宫文,不过阿良良木历确是一位老好人。但是,就算他帮助战场原黑仪和八九寺真宵也许是老好人性格所致,打算救姬丝秀忒和对抚子下咒的同学不是简单一句“老好人”就能带过的。对于一个只知道性别和大致年龄(和抚子同岁)的陌生人,在没有交谈,只看得到对面的恶意的情况下,历也试图去拯救。
这和救姬丝秀忒是一样的情况。按照《物语》的设定,经历过怪异的人再次遇见怪异的可能性更大。而《伤物语》中历是第一次遇见姬丝秀忒,对于这边的世界不甚了解,他可以选择无视求助然后走掉——一开始他是打算这么做的。
原作中对于救姬丝秀忒的动机描述为“这样毫无价值的我应该为这美丽的存在献上生命”,不过历态度的转变源于姬丝秀忒高傲态度的转变——向历求救,历回应了。只要有人求救就会赌上自己的命,这是哪里的圣人啊。为了他人竭尽全力而不珍视自己,被称为伪善者名副其实。
但是,不这么做就不是历了。阿良良木历的正义可以归纳为一句话:
历之所以这么做,果然还是受到其“为他人的幸福而奋斗”的父母的影响。虽然警察也是领薪水的,但是为了保护老仓育(《终物语》)而把她带回家这不计回报的行动说明历的父母足以成为孩子们的榜样了。历还没有父母们那么成熟,但是以父母为榜样,度过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光的历衷心希冀他人也能够幸福是理所当然的事,对于手折正弦(《凭物语》)和另一条世界线的大忍野忍(《倾物语》)也生出怜悯之心,说是渴望着“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也不为过。这点在历面对弱者时体现的尤为明显。因为弱者是需要帮助的人,是警察保护的对象。求救的姬丝秀忒当时就是明显的弱者;即使是害人者,同样被贝木泥舟骗,并且是未成年人的抚子同学也是弱者。
所以,为了心中的正义,阿良良木历向所有不幸的人伸出了援手。
四、放飞自我的后日谈
无疑的,我们可以给《物语》打上话痨的标签,但话痨不只是话痨。《物语》里的话痨部分,除了和该章要出场的怪异相关的话题外,剩下的都是在证明阿良良木历所期望的“幸福的世界”在逐渐完成。
《伪物语(上)》,也就是火怜蜂这章,其实没什么好讲的,远远不及《伪物语(下)》丰富。《伪物语(下)》不仅有刷牙play,还对伪物与真物的价值进行了探讨。《伪物语(上)》讲了什么呢?种在火怜身上怪异是假的和战场原黑仪疯狂地爱着历这两件事。就这点内容扯了一本书?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样。
《伪物语(上)》其实是《化物语》的后日谈
,讲的是历在外面浪了一圈,会见了各种少女,通过谈话证明了她们还在好好的活着。在《化物语》中经历了这么多,可能她们已经回不去过去的生活了,却在按照自己的意志度过时光。这是西尾维新想告诉读者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很好的——不,不能说是很好的吧——很有意思的度过自己的人生。”
——摘自 西尾维新《少女不十分》
以上也是历的愿望,与少女们的互动,证实着这个愿望正在逐渐实现。
不管是习惯性放弃自己欲望的羽川翼,还是性格糟糕的神原骏河,还是习惯性装可爱的千石抚子,甚至是已经升天的八九寺真宵——尤其是认为自己无法得到幸福的老仓育:
西尾维新都给予了她们很有意思的生活。
从《续 · 终物语》往后的OFF SEASON,基本可以视为整个《物语》的后日谈。里面介绍了长大成人的主角们在做什么,从中可以看到她们能够让自己满意地度过自己的人生。
不过,这些后日谈有点放飞自我了。
从2005年《化物语》开始在杂志上连载,到今天已经过去了14年,西尾维新本人的心境也是在不断变化的。一开始,《物语》只是西尾维新没有多想的随性之作。接下来几年,随着《物语》的商业化程度急剧上升,西尾维新对于商业化的《物语》越来越厌恶。
终于在《物语》成为现象级IP的时候,厌恶达到了顶峰,好几次明确表示物语要完结,用的都是《黑仪结局》(《恋物语》)、《终物语》、FINAL SEASON这种典型具有终结意义的标题。然后写出了号称去商业化的《传说》系列,以及进军三次元的《忘却侦探》系列,影响力均远不及《物语》。反观《物语》,一大批忠心的粉丝时刻期待着《物语》的新作,只为能见到主角们再次活跃的场景。
西尾维新最终还是把《物语》续写了下去,并表示《物语》系列永不完结。明明一开始只是随便写写却写了二十几卷没有啥明显纰漏,从给千石抚子添补人设到突然加入重量级女主角老仓育,西尾维新圆故事的能力真不是盖的。不过既然要写,那作者自然也要写的开心:最近几本《物语》跳跃性之大,人物变化之大,新人物之多,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期待一下后续的。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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